星語漾盪

為什麼……為什麼？！

他蹲在在草叢的陰影之中，藉著暮色藏起身影，不時探出頭來，用怨恨的眼神瞪著不遠的營地。

簡單的五、六個破舊的帳篷圍成一圈，中間的營火旺盛的燃燒著，散發出溫暖的氣息，男人的笑聲不停傳來，有高有低，或是成熟或是青澀，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都正快樂的慶祝著一場戰爭的勝利。

戰爭……？

真是可笑，不過是單方面的屠殺罷了，居然自我美化成戰爭？

不愧是……人類。

他緊緊咬住下唇，不讓自己發出任何一點的聲音，手指不停撓著地，即使指甲崩裂也不停止，藉由疼痛來轉移注意力。

還不行……現在還不行……要忍住，現在衝出去的話只會被殺，要等到可恨的人類徹底放鬆緊戒時，才能為爸爸媽媽還有所有的村人們報仇，所以……現在還不行……

想起慘死的大家，他冷靜下來，緩緩吐出一口氣，再次專心看著人類的營地。

「哈哈哈，沒想到惡魔也不過如此！」其中一個人類突然放聲大笑，那人的聲音清脆稚嫩，或許是跟著前輩出來見世面的孩子，他豪邁的一口氣喝乾了杯中的酒水，砰一聲，接近用摔的把杯子放下，「你們知道嗎？他們居然、他們居然哭著向我求饒欸！哈哈哈哈，惡魔欸，竟然邊哭邊跪著求我別殺了他，真是笑死我了！」

「我也有遇到，哈哈，那個畫面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。」另一人附和，「還有惡魔拿起旁邊的鋤頭想跟我打，真是快笑死我了。」

「怎麼樣，結果呢？」

「當然是一劍砍了那個鋤頭然後在一劍砍了那個惡魔啊！區區惡魔想和我這個騎士團的首席騎士鬥，怎麼可能會贏，別開玩笑了好不好！」

「居然自稱首席，你要不要臉啊哈哈哈！」

「我說是就是你想怎樣！不服咱們來打一場，怎麼樣！」

「哈哈不敢不敢，我怕打的你滿地找牙哭著找媽媽啊，哈哈哈哈哈！」

「你——！」

嘲笑聲四起，眾人們起鬨著、笑鬧著，絲毫沒有注意到黑暗中有張沾滿血跡的臉龐靜靜的流下眼淚，眼淚滑落臉頰，劃開血痕，讓那張臉變得更加猙獰。

不行……還不行……

他一邊這麼喃喃低語著，一邊緩緩向後退，他無法繼續保持冷靜的聽下去，卻沒想到不小心踩斷枯枝發出啪的一聲。

正在歡笑的人們注意到這不尋常的聲響紛紛停下嬉鬧，抄起武器戒備。

靠近草叢的人靜靜抽出劍，迅速砍掉妨礙視線的雜草，充滿血汙的瘦小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。

「啊？！怎麼會還有活口？」其中一人放下武器，像是拎著垃圾的隨手拎起那瘦小的身體舉到眼前仔細觀察，「呦，眼神還挺凶的，怎麼，想報仇？」

他咬牙切齒地瞪著男人，無奈身體實在太過虛弱，除了瞪也做不到其他事情。

「欸欸！話說不是有傳說提到，吃了惡魔肉可以延年益壽嗎？剛剛忘記留點下來了，剛好這隻自己跑來送死，怎麼樣，要試試看嗎？」

「這種亂七八糟的傳說你也信！」

「又沒關係，反正吃了又不會怎麼樣，你們不吃給我吃，哼。」

「吃！為什麼不吃！」

得出結論之後的人們轉向他，眼裡盡是貪婪的慾望，「欸！這傢伙的眼睛還挺漂亮的，你們覺得挖出來能賣多少？」

一雙粗糙的手掌不斷來回撫摸他的臉，「嘖嘖，想不到皮膚比女人還嫩。」

「喂！剛剛誰說要吃的，先借老子玩玩幾天再還你！老子玩膩了女人，不知道惡魔玩起來如何，哈！」

「你噁不噁心啊！給你玩完之後我還吃得下去嗎！想都別想！」

「嗄，麻煩死了不然你先切一塊去吃，剩下的留給老子玩！」

他木然地聽著人類互相討價還價，討論著要怎麼把他這個自動送上來的玩具公平的分享，深吸一口氣，他開始用力掙扎，破舊的布料承受不住如此的折騰破碎開來，他狼狽的摔到地上後，抓住最近的一隻手，毫不猶豫的張嘴便咬了下去。

「操！」被咬的男人痛吼一聲，甩開手上令人厭惡的東西，他反手一劍刺進了那東西的胸膛。

「幹！你在幹嘛！這樣老子還玩什麼！」

「馬的他都咬上來了我還能不殺嗎？」

「那就給他咬啊反正你肉多！」

「你什麼意思啊！」

他仰躺在地，看著漆黑的夜空，靜靜流下眼淚，結果他還是什麼仇都沒有報……對不起，大家……

耳邊人類的爭吵聲正在遠去，他拚著最後一點力氣，朝著夜空大喊，「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—你們這群、這群、這群惡魔！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，通通下地獄吧———！！」

用盡所有力氣的他，就這麼睜著眼睛，嚥下了最後一口氣。